摘要：随着我国环境污染形势日益严峻，社会公众对污染问题的关注日渐高涨。为此，充分利用大数据考察了环境关注度在污染类型与地区层面的差异，研究发现中国网民对PM2.5的关注度最高，而对水污染和土壤污染的关注度还非常有限；从区域差异来看，华北、华东地区关注度最高，西北地区关注度最小；从城市差异来看，这些污染类型关注度排名前十的城市网民对“绿色发展”的关注度也位列全国前十。以2012—2016年中国29个省份的面板数据为样本，进一步研究发现，大气污染与水污染网民关注度的提高都能够显著促进地方政府增加治污投入；相对而言，治污投入对大气污染关注度的变化更为敏感。因此，可以现有持续强烈的环境污染关注度为基础，积极引导更多的公众和投资主体参与污染治理；建立健全我国生态环境监测和预警体系，全面加强生态环境保护。
关键词：大数据；环境污染；网民关注度；污染治理投入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大气污染、公众健康与经济增长：中国环境税路径选择研究”（71803191）；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大应急项目“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与产业结构调整升级研究”（71841015）；中国社会科学院登峰战略优势学科（产业经济学）。
一、问题的提出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在保持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也面临着环境不断恶化的压力。从世界范围来看，我国甚至被称为污染之都（Watts，2005）。[1]太原、北京、乌鲁木齐、兰州、重庆、济南和石家庄七个城市被列入世界十大污染城市行列之中（杨继生等，2013）。[2]区域性雾霾笼罩、PM2.5指数超标等大气污染形势十分严峻，工业废水偷排、生活污水未经处理排入河流等造成地下水体及局部海域水体大面积污染，重金属、持久性有机污染物、放射性污染物对土壤的影响也开始显现。这些污染问题在短期内难以得到有效改善，引发了公众的高度关注和热议。自1996年以来，环境群体性事件保持年均29%的增速，1995—2006年环境信访的总数增长了10倍之多，2011年重大环保事件更是比上年增长120%，中国已经进入了环境群体性事件的高发期（资料来源：中国网）。按照污染要素划分，中国环境污染主要包括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等。那么，公众对这三类污染的关注度是否存在显著差异？不同污染类型的公众关注度是否都能够真正影响地方政府的污染治理投入？这些问题都是值得深入追踪并探讨的。
目前，有关环境污染关注度与污染治理的国内外研究已有不少，多数研究基于一定区域内开展的问卷调查或来访次数、来信总数、人大建议数、政协提案数等官方数据作为公众诉求的度量指标，集中于讨论公众诉求对环境污染治理的影响。如Wang（2000）选择中国1500家工厂为对象并以小区压力作为衡量公众参与的指标，得出小区压力显著降低污染水平。[3]Wang和Di（2002）实证分析发现，地方政府对环境污染治理的偏好会受到上级政府干预以及本辖区居民抱怨的影响。[4]然而，李永友和沈坤荣（2008）实证研究显示，我国公众的环保行为没有被纳入环境关注的框架内，公众的环境质量诉求还无法在环保执法中得到满足，因而无法对环保执法起到积极作用。[5]闫文娟等（2012）进一步指出，公众参与在全国样本下是显著的，但是分区域的静态样本数据中，公众参与则不显著。[6]邓彦龙和王旻（2017）进一步发现，公众诉求的环境治理效应仅存在于东部沿海地区，而在中西部地区则不显著。[7]显然，上述基于传统统计数据的环境污染关注度研究至今尚未得出有关公众诉求与环境污染治理关系的统一定论。
事实上，由于信息技术的突飞猛进，互联网已成为中国网民获得信息、传播信息、分享信息以及表达民意诉求越来越重要的渠道（Herold和Marolt，2011）。[8]确切来说，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和成熟，大数据拥有的样本海量、实时、数据非结构化等传统统计调查数据无法比拟的特征使其广泛用于经济学研究，经济学家们在通过大数据分析建立新的或完善已有经济指标、利用实时数据建立现时预测模型、预警经济、分析政策影响、使用大数据验证经济理论等方面活跃起来（李华杰等，2018）。[9]根据世界互联网统计中心（Internet World Stats）公布的数据，截至2017年12月，中国网民规模达7.72亿，居全球首位，互联网普及率达到55.8%，超过全球平均水平4.1个百分点。①网民在互联网上搜索信息并产生丰富的数据，这些数据被搜索引擎记录下来并且具有对用户行为敏感的特征，从而能够更加全面客观地度量公众对环境问题的关注程度。近年来，有学者利用大数据手段对公众环境关注度的影响做了进一步的延伸分析。郑思齐等（2013）利用Google搜索功能构建度量公众对环境污染问题关注度指标，并基于2004—2009年中国86个城市的面板数据实证发现，公众环境关注度能够有效推动地方政府更加关注环境治理问题，通过环境治理投资等方式来改善城市的环境污染状况。[10]然而，当下，我国环境污染形势日趋严峻已成为学术界与政策制定者的共识，但不同污染类型关注度的差异与地方政府治理污染投入的关系在以往的研究中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而这对于环境污染防治政策的制定和完善而言至关重要。
①世界互联网统计中心统计范围已超过243个国家和地区，提供最新的有关世界互联网使用量、人口统计、旅游统计和网络市场的调查数据。资料来源：https://www.internetworldstats.com/top20.htm.
基于上述考虑，本文以互联网用户对环境污染的关注度作为研究的切入点，运用大数据分析不同污染类型的网民关注度及其区域性差异，并以2012—2016年中国省级面板数据为样本，进一步实证检验不同污染类型关注度对地方政府环境治理投入影响的差异，从而为环境污染防治政策的制定和完善提供决策参考。相比以往研究，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第一，在数据方面，相比于以往传统统计数据的局限，本文充分利用大数据的海量、即时与客观优势，基于全球最大的中文网络搜索引擎（即百度平台）精准获取中国各省份的网民污染关注度数据，方便从不同地区、不同污染类型乃至不同时间点等层面详细分析环境污染关注度的差异。第二，在研究内容上，本文重点研究了环境污染关注度的类型差异与地区差异，并实证检验了地方政府治污投入对哪类污染关注度的变化更为敏感，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丰富和拓展了环境经济学领域的研究。
二、环境污染关注度的类型差异与地区差异
（一）环境污染关注度指标的构造
百度是全球最大的中文搜索引擎，也是中国第一大搜索引擎，拥有6亿用户，覆盖中国97.5%的网民（资料来源：百度百科）。百度指数作为以百度海量网民行为数据为基础的数据分享平台，以关键词为统计对象，科学分析并计算出各个关键词在百度网页搜索中搜索频次的加权和，提供自2006年6月至今任意时间段个人电脑端搜索指数、2011年1月至今的移动端搜索指数。指数每日更新，即时反映网民在互联网上对某一关键词的关注热度和随时间变化情况。利用搜索指数，能够即时分析关键词搜索趋势、洞察网民关注变化等，还可以剖析具体行业市场变化情况。与以往传统数据和方法（问卷调查、抽样调查等）相比，利用百度指数开展数据监测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如海量性、客观性、即时性等），因而近年来得到越来越多的学者关注，并被运用于舆情分析（张兴祥和洪永淼，2017；王云娣，2017）、旅游（张斌儒等，2015；黄先开等，2013；Yang等，2015）、经济预测（周开国等，2014；陈立双和王叶思丝，2018；刘宽斌和张涛，2018）等领域。[11-18]
鉴于雾霾持续笼罩全国，PM2.5成为公众讨论的热点话题，本文利用百度指数搜索平台，以“PM2.5”“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为搜索关键词，以中国大陆29个省份为研究范围，选取搜索指数整体趋势开展环境污染的网民关注度分析。考虑到整体指数是PC搜索指数和移动指数的加权和，本节研究的时间跨度为2011年1月至2018年4月。
（二）环境污染关注度的类型差异
通过百度指数搜索，我们采集了2011年1月1日至2018年4月30日“PM2.5”“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四个关键词的周搜索数据，共384个样本点。考虑到百度指数是绝对搜索量，我们对上述四个关键词采用独立搜索。表1为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1 百度指数：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从表1的指数值来看，“PM2.5”最高，指数均值达到6518.83；其次是“水污染”，指数均值达到577.08；“大气污染”次之，指数均值为457.83；“土壤污染”最低，指数均值只有241.33。指数均值大小表明这四个关键词受关注的热度依次降低。也就是说，中国网民对PM2.5的关注度最高，而对水污染、土壤污染的关注度还非常有限。接下来，我们将四个关键词指数制作成指数走势图。因百度指数是绝对搜索量，四个关键词的数值相差悬殊，故将它们分开制作，图1、图2分别显示了四者在百度搜索平台上随时间变化的趋势。
图1 关键词“大气污染”“水污染”和“土壤污染”搜索指数趋势
由图1可以看出，从2011年1月开始，中国网民对“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三个词的关注度便呈现不规则的波浪式起伏状态。其中，“水污染”一词的关注度在2012年2月7日达到一个搜索指数3632的高峰（A点）。由于百度指数趋势未提供明确的背景信息，我们只能根据所掌握的资讯作如下推测。这一高峰产生的背景应该是江苏镇江水源水受苯酚污染，造成饮水异味，引起了公众对“水污染”较高的关注度。而在2014年4月17日，对“土壤污染”一词的关注度达到了历史峰值（搜索指数685，C点），其背景应该是环境保护部和国土资源部发布了《全国土壤污染状况调查公报》。该调查结果显示，全国土壤环境状况总体不容乐观，部分地区土壤污染较重，耕地土壤环境质量堪忧，工矿业废弃土壤环境问题突出，对农产品质量安全和人体健康构成了严重威胁②。此次公报的发布引起了社会公众对土壤污染的高度重视。同样地，“大气污染”的关注度在2013年10月达到了历史峰值（搜索指数为1051，B点），其背景应该是自2013年10月1日起，全国40个城市发布大气污染实时监测数据，网民可实时获取大气污染监测数据，并且同年10月底，从东北到华北、华中地区，出现了大范围雾霾天气，空气重度污染。大体来看，公众对土壤污染的关注度最低，对大气污染、水污染的关注度较高。从波动幅度来看，大气污染关注度波动最高，其次是水污染，而土壤污染关注度波动最小。
②资料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部网站http://www.zhb.gov.cn/gkml/hbb/qt/201404/t20140417_270670.htm.
图2 关键词“PM2.5”搜索指数趋势
再看图2，关键词“PM2.5”的关注度呈现明显的波动状态，而且波动的幅度较大。从时间节点上看，“PM2.5”一词的关注度在2011年12月3日至9日达到一个小高峰（搜索指数12063，A点），其背景应该是美国驻华大使馆发布的PM2.5监测数据再次爆表，超过最高污染指数500，引发了网民对PM2.5的关注和议论。随后，在2013年1月中上旬又达到了一个小高峰（搜索指数29010，B点），我们推测其背景是全国中东部地区持续大范围雾霾笼罩，PM2.5浓度爆表。在2013年12月7日至13日、2014年2月22日至28日，搜索指数分别达到了41726、39049的小高峰（C点、D点），其背景应该是我国中东部地区大部分省份出现严重雾霾天气。在2015年2月28日至3月6日，搜索指数又达到26310的小高峰（E点）。我们推测其原因是2015年2月28日柴静发布纪录片《穹顶之下》，聚焦于雾霾及空气污染的深度调查，引发公众对雾霾和PM2.5的再次关注和热烈讨论。而后在2015年12月19日至12月25日，全国多地PM2.5浓度爆表，个别地区出现超过900微克/立方米的极端峰值污染浓度，使得“PM2.5”搜索指数达到42985（F点）。在2016年12月17日至23日，“PM2.5”关注度达到历史峰值，搜索指数高达58988，相当于样本其平均搜索数值的9倍（6519）。我们推测是由于全国过半省份遭“霾伏”，多地PM2.5爆表，其中石家庄PM2.5指数超过1000，公众对PM2.5的关注上升到了高度关注甚至恐慌的地步。当然，可喜的是，经过强有力的大气污染防治工作，2017年全国空气质量得到明显好转，PM2.5浓度同比下降6.5%，社会公众对PM2.5的关注度也没有出现类似以往的“异峰”突起情况。
（三）环境污染关注度的地区差异
从全国范围来看，社会公众对“大气污染”“环境污染”“水污染”“PM2.5”的关注存在着显著差异。而我国幅员广阔，各地区社会经济与人文环境等方面千差万别。那么，这四个关键词的关注度在各地区又存在哪些差异？为此，我们将以各省市2011年1月1日至2018年4月30日的百度指数平均值为基础进行分析。
1. 区域层面的差异
图3 “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和“PM2.5”搜索指数的区域间差异
由图3所示，总体来看，在PM2.5、大气污染、土壤污染和水污染方面，华北地区网民关注度均排在首位，华东地区网民的关注度次之，而西北地区网民关注度最小。郑思齐等（2013）发现，互联网用户数量越多，公众对网络媒体会越熟悉，从网络媒体上了解信息或表达观点的机会就会越多；环境污染越严重，民众对该问题的关注度会越高；经济越发达、人力资本水平越高和年轻人比重越高的城市，公众对环境污染的关注度会越高。[10]显然，这些论断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解释我们所观察的环境污染关注度的地区差异。
此外，研究发现所有地区的公众对PM2.5关注度远远高于水污染、大气污染和土壤污染，尤其是雾霾持续笼罩的华北地区的PM2.5搜索指数达550。由此可见，PM2.5污染物过度排放已引起了华北地区网民的高度关注。
2. 城市层面的差异
图4 关键词“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和“PM2.5”搜索指数排名前十的城市
从城市层面来看，如图4所示，无论在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还是PM2.5上，北京网民的关注度都远远超过其他城市，排名首位，上海排名第二位。一方面，这可能是因为人均GDP水平越高、平均受教育水平越高以及年轻人越多的城市，公众对环境污染的关注度水平就越高；另一方面，北京、上海分别受京津冀区域、长江三角洲区域大范围持续雾霾的影响，因此网民对PM2.5的关注度要远远高于其他城市，百度搜索指数分别达1946、827，分别超出排名第三的成都四倍、二倍之多。但对于PM2.5浓度在全国位居前列的二、三、四线城市（如石家庄、邢台、邯郸等）而言，其网络关注度并没有出现在前十位的名单中，这可能说明了网络关注度更多地反映了受教育程度较高群体的诉求，而在社会中处于更为弱势群体的呼声难以在网络关注度上得到体现。这也是需要政策制定者高度注意的，网民关注度只是公众诉求的一方面，如果一味地依赖网民关注度来判断环境污染程度的高低、轻重缓急是非常危险的，这可能会造成一种不公平的制度安排。
在水污染、土壤污染的网民关注度上，广州排名第三，这与当地水污染严重形势相关。据《中国统计年鉴》显示，2016年广东省废水排放量达93亿吨，位居全国首位。而在大气污染与PM2.5的关注度上，成都网民关注度排名第三，这也是与雾霾天气持续笼罩成都有关。
此外，快速工业化进程带来的日常生活便利与富裕的同时，环境质量却日益严重，公众究竟是否关注过绿色发展？于是，我们进一步搜集了百度指数整体趋势中关于“绿色发展”的搜索指数，如图5所示。“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和“PM2.5”网民关注度排名前十的城市对“绿色发展”的关注度基本上也是位列全国前十（相对图4而言，图5中多了长沙，少了西安）。由此可见，在环境污染日益严重的大背景下，我国推行绿色发展政策的群众基础早已存在，如何将强有力的公众诉求有效转化为公众参与污染治理实践，这是当前政府需要去应对的课题。
图5 关键词“绿色发展”搜索指数排名前十的城市
三、不同污染类型关注度与政府治理污染投入的关系
郑思齐等（2013）已证实公众环保诉求能够对地方政府的环境治理投入产生积极的作用。[10]但这一结论是否适用于所有类型的环境污染呢？为了探讨这一问题，本文基于数据的可获性，重点分析大气污染和水污染关注度对地方政府治污投入的影响，构造了分类型环境污染关注度与地方政府治污投入的模型，如式（1）所示：
其中，下标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n表示污染类型。被解释变量为i省份在第t年针对n类污染的环境治理投资额，以“政府污水排放处理投资额”作为地方政府治理水污染的衡量指标，以“园林绿化投资额”作为地方政府治理大气污染的衡量指标。此类数据均来自于2013—2017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主要解释变量为i省份在第t年水污染和大气污染的网民关注度，分别以百度指数搜索平台关键词“水污染”“PM2.5”整体趋势年均值作为衡量指标。考虑到地方政府行为的滞后性，同时为了降低内生性问题，本文将取对数后的滞后一期放入模型中。控制变量主要包括可能影响政府污染治理投资的因素：第一，产业结构特征，以i省份在第t年第二产业所占比重来衡量；第二，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用以描述各省份的经济发展实力；第三，财政支出规模，以地方财政预算支出水平表示。上述三个变量数据来源自2013—2017年《中国统计年鉴》。
表2 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表2列出了各变量的定义和基本的描述性统计特征。此外，本文模型还控制了区域（华北、东北、华东、华南、华中、西南、西北）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从而重点考察如果一个地区居民对大气污染或水污染的关注度提高了，在后续年份该地区政府是否会采取更多的相应治理措施，并能够分析出地方政府治理投入对哪类污染关注度的变化更为敏感。
表3 不同污染类型环境关注度与地方政府环境治理行为模型的回归结果
表3给出了不同污染类型网民关注度与地方政府环境治理投入模型的回归结果。其中，列（1）是水污染关注度与地方政府治理水污染投资额的回归结果，在控制产业结构、人均GDP、政府财政支出规模以及区域和年份固定效应后，“水污染”搜索指数（一阶滞后）的系数在1%的显著水平下为正，表明在水污染关注度越高（或增加越快）的省份，地方政府在下一期的治理水污染投资额会越多。具体来说，水污染关注度指数提高1%，地方政府在下一期的水污染治理投资额会增加0.696%。在列（2）中，我们重点关注的是大气污染关注度与地方政府治理大气污染投资额的回归结果，结果类似，但效应更大。公众对大气污染关注度指数提高1%，地方政府下一期的大气污染治理投入会相应增加0.967%。也就是说，相对水污染关注度而言，地方政府治污投入对大气污染关注度的变化更为敏感。然而，已有学者通过评估水污染和大气污染的环境成本，得出水污染问题是当前我国最为紧迫的环境问题（王金南等，2006；杨丹辉和李红莉，2010）。[19-20]显然，当下地方政府应对的公众环保诉求更多地体现在大气污染上，而给予水污染的关注不足，归纳起来至少有以下两个方面的原因：（1）以美国等发达国家利益为导向，国际舆论偏中国大气污染、轻水污染。③实际上，美国等发达国家并不关注哪一类环境污染对于我国的紧迫程度与危害严重性，而更为关注的是在中国发展进程中，能源的使用是否威胁到国际既得利益国家集团的近期与远期利益（张晓，2014）。[21]除此之外，与水污染相比，唯独治理大气污染与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碳减排行动有着高度的协同关系，我国在巨大的大气污染国际舆论压力下，势必会担负起国家强制减排体系下的碳减排重担。（2）与大气污染相比，水污染治理难度大很多，治理周期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因此，在有限的政府治污资金约束下，地方政府官员为了尽快获得政治晋升，会更加偏好于治理大气污染。事实表明，这实质上是一种地方政府应对水污染公众诉求与现实之间的不平衡性，从而水污染问题日趋严重。
③以2010年11月17日为开端，美国驻北京使馆检出了史无前例的PM2.5指数595，以“Beyond Index”来形容。一时之间，国外舆论掀起了我国雾霾的热议，改善大气质量的公众诉求也日渐迫切。
从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来看，如表3所示，在第二产业比重越高的省份，地方政府对大气污染和水污染的投资都会显著更高；相对于园林绿化投资，随着工业化进程的推进（即第二产业比重上升），地方政府更为重视污水排放处理投资。此外，列（1）中logFiscal的估计系数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较高的政府财政支出规模会促进政府治理水污染的投入。
四、结语
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环境和资源对发展的瓶颈制约日益突出，一些地区的环境恶化和生态破坏问题已经非常严重。尤其是近年来，随着居民对生活质量重视程度的不断提高，以及环境信息透明度的增强，特别是互联网的发展，有越来越多的公众开始有意识地表达对污染问题的关注。不同污染类型关注度的差异、地区层面的差异及对地方政府治理污染投入的影响都是学术界和决策界非常关心的问题。为此，本文以互联网用户对环境污染的关注度作为研究的切入点，运用2011年11月1日至2018年4月30日百度指数数据比较分析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及PM2.5的网民关注度趋势及地区差异，并以2012—2016年中国省级面板数据为样本，实证检验了地方政府治污投入对大气污染关注度与水污染关注度变化的敏感程度，为环境污染防治政策的制定和完善提供信息支持。
本文的实证研究发现：（1）整体来看，中国网民对环境污染的关注度是具有持续性的，其中对PM2.5的关注度最高，其次是水污染和大气污染，土壤污染的关注度最低。（2）从区域差异来看，在PM2.5、大气污染、土壤污染、水污染方面，华北区域网民关注度均排在首位，华东地区网民的关注度次之，而西北地区网民关注度最小。（3）从城市差异来看，北京、上海网民对这些污染问题的关注度最高，而且关注度排名前十的城市网民对绿色发展的关注度基本上也是位列全国前十。（4）大气污染关注度与水污染关注度的提高都能够显著促进地方政府加大污染治理投资；不过，相对水污染关注度而言，治污投入对大气污染关注度的变化更为敏感。
根据本文的研究结论，我们认为以下两个问题需要注意：
其一，网民关注度是社会舆论的一种表达形式，也是社会矛盾的预警，对政府工作具有指引作用。本文研究也表明，公众关注是促进环境污染治理的有效手段。当下，我国网络用户对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壤污染、PM2.5、绿色发展的关注度持续高涨，政府除了加大环境治理外，也要注意引导这股重要力量。一方面要把公众的关注转变为公众的行动，大力宣传“环境保护，人人有责”“环境保护，从我做起、从自身做起”的理念，使更多的公众参与到环境保护中；另一方面，要因势利导，把现有持续强烈的公众关注度转变为市场需求，积极引导更多的投资主体参与到环境治理中。
其二，既要注意到公众关注度的有益作用，也要注意到公众关注度的局限性。一是网民关注度更多地反映了受教育程度较高群体的诉求，弱势群体和缺乏表达渠道的公众意愿难以在网络关注度上得到体现。例如，本文发现环境污染关注度排名前十的城市中，部分污染程度位居首位的城市（如邢台）并不在其中。因此，完全依赖网民关注度来判断环境污染程度的高低、轻重缓急是具有片面性的。二是公众受知识和方法所限，可能只注意到直观感受的环境污染，而对那些需要检验才能识别的环境污染问题还关注不够。进而正如本文所发现的，我国地方政府应对的公众环保诉求更多地体现在大气污染上，而给予水污染的关注相对不足。为此，政府要充分当好守夜人的角色，建立健全我国生态环境监测和预警体系，全面加强生态环境保护。
参考文献
[1] Watts J.. China: The Air Pollution Capital of the World[J]. Lancet, 2005, 366（9499）: 1761-1762.
[2] 杨继生，徐娟，吴相俊.经济增长与环境和社会健康成本[J].经济研究，2013，（12）：17-29.
[3] Wang H.. Pollution Charges, Community Pressure, and Abatement Cost of Industrial Pollution in China[M]. Washington D. C.：World Bank Publications, 2000．
[4] Wang H., Di W.. The Determinants of Government Environmental Performance: An Empirical Analysis of Chinese Townships[R]. The World Bank Report, No. 2937, 2002.
[5] 李永友，沈坤荣.我国污染控制政策的减排效果——基于省际工业污染数据的实证分析[J].管理世界，2008，（7）：7-17.
[6] 闫文娟，郭树龙，熊艳.政府规制和公众参与对中国环境不公平的影响——基于动态面板及中国省际工业废水排放面板数据的经验研究[J].产经评论，2012，（3）：102-110.
[7] 邓彦龙，王旻.公众诉求对地区环境治理的门槛效应研究[J].生态经济（中文版），2017，（12）：169-173.
[8] Herold D. K., Marolt P.. online Society in China: Creating, Celebrating, and Instrumentalising the online Carnival[M].New York: Routledge, 2011.
[9] 李华杰，史丹，马丽梅.基于大数据方法的经济研究：前沿进展与研究综述[J].经济学家，2018，（6）：96-104.
[10] 郑思齐，万广华，孙伟增.公众诉求与城市环境治理[J].管理世界，2013，（6）：72-84.
[11] 张兴祥，洪永淼.中国梦”与“美国梦”网络关注度的相关性研究—基于百度指数和谷歌指数的实证检验[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5）：1-13.
[12] 王云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网络关注度研究——以百度指数为例[J].现代情报，2017，（1）：37-40+88.
[13] 张斌儒，黄先开，刘树林.基于网络搜索数据的旅游收入预测—以海南省为例[J].经济问题探索，2015，（8）：154-160.
[14] 黄先开，张丽峰，丁于思.百度指数与旅游景区游客量的关系及预测研究[J].旅游学刊，2013，（11）：93-100.
[15] Yang X., Pan B., James A.. Forecasting Chinese Tourist Volume with Search Engine Data[J]. Tourism Management,2015,（46）: 386-397．
[16] 周开国，应千伟，陈晓娴.媒体关注度、分析师关注度与盈余预测准确度[J].金融研究，2014，（2）：139-152.
[17] 陈立双，王叶思丝.中国CPI编制方法在线上价格指数中的应用探讨[J].统计与决策，2018，（7）：32-36.
[18] 刘宽斌，张涛.利用网络搜索大数据实现对CPI的短期预报及拐点预测——基于混频抽样数据模型的实证研究[J].当代财经，2018，（11）：3-15.
[19] 王金南，於方，曹东.中国绿色国民经济核算研究报告2004[J].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06，（6）：11-17.
[20] 杨丹辉，李红莉.基于损害和成本的环境污染损失核算——以山东省为例[J].中国工业经济，2010，（7）：125-135.